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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明亮的最新「处女作」,他有一些话说

导读: 作者:Jonathan Romney译者:易二三校对:陈思航来源:《电影评论》在其近年来的作品中,台湾电影大师蔡明亮逐渐抛弃了叙事的外壳,转向对极简主义的影像创作

作者:Jonathan Romney

译者:易二三

校对:陈思航

来源:《电影评论》

在其近年来的作品中,台湾电影大师蔡明亮逐渐抛弃了叙事的外壳,转向对极简主义的影像创作的探索。他2015年的作品《那日下午》就是一场漫长的对话,一个机位,一个废墟式的房间,导演和他长年的缪斯李康生坐在镜头前,而去年77分钟的纪录片《你的脸》由一张张面孔组成,一些沉默,一些健谈,大都是高龄老人,坂本龙一奉献了简洁的配乐。

同时,「慢走长征」系列仍在进行,最新一部《沙》里李康生打扮成七世纪的僧侣模样,在不同的城市间缓缓跋涉。

《沙》

蔡明亮另一部新作,更贴近他早期的剧情片——虽然是以一种全新的形式。

《家在兰若寺》是蔡明亮第一次尝试虚拟现实(VR)技术;2017年,影片曾以4K版本在威尼斯电影节首次举办的VR电影竞赛单元中首映,现今以8K规格改制于今年四月在伦敦进行了放映,作为英国台湾影展的一部分。(译者注:4K和8K所指涉的都是分辨率,4K即4096×2160的像素分辨率,如今4K修复的电影已经是国内电影节的常客了,8K的分辨率达到了7680×4320,在显示效果上大概是4K的四倍。)

《家在兰若寺》

《家在兰若寺》时长55分钟,由14个镜头组成,与蔡明亮的经典风格非常符合,以一系列的静止画面勾勒出了与男主角有关的故事轮廓,这些普通人的角色有时被称为「小康」,但总是由——从根本上来说和蔡明亮电影是不可分离的——李康生饰演。

影片背景设定在李康生的乡下住所:一栋敞开在自然之中的破旧公寓,看起来就像是被鬼魂占据的现代主义废弃街区的一部分。第一个镜头中,李康生一头栽倒在沙发上,赤裸上身,身上缠着一种电动的针灸仪器,他会定时地承受冲击。

一位更为年长的女人,由蔡明亮的另一位老朋友陈湘琪饰演,从厨房观察着这一切;她看起来像是李康生的母亲,但或许也是一个鬼魂。许多场景都聚焦在李康生身上:其中有一场戏,通过虚拟现实技术和一个惊人的机位创造的奇迹,我们发现自己和李康生坐在同一个巨大的塑料浴缸里,而他正在与一条苍白的大鱼一同沐浴。

其他镜头还包括一个邻居的幻影:一位身穿白裙的年轻女人(另一个熟面孔陆弈静饰演)。第一眼看见她,她站在窗边凝视着窗外,而后又像一个被困住的囚徒那样,坐在这栋摇摇欲坠的建筑里。

《家在兰若寺》

这部影片呈现了很多无事件的静止画面,直到有些怪异的事情打破沉默,这种事情的发生可以看作鬼故事里的灵异事件,或是蔡明亮特有的不动声色中的滑稽效果。

李康生躺在浴缸里——这一次,我们隔了一段距离观察他——突然间,有一个女人(尹馨 饰)如妖怪一般破水而出,拥吻他。这个惊喜看似平平无奇,但从浴缸半透明的这一侧看过去,一定需要许多光影的细心布置(和/或后期谨慎的调色)。

《家在兰若寺》

我们常常将虚拟现实技术和奇观、交互性以及重塑观者的空间感知联系在一起。而《家在兰若寺》真正不寻常的地方在于它空间上的简约朴素,而且它并没有邀请观者进行太多主动的互动。

我们仅仅是坐在可旋转的座椅上,观看着静止画面;当然,我们可以自如地转动去探索周围的事物和环境,虽然通常只有一件特殊的事物可以让人聚焦。

早先,我们还可以旋转360度去探索一个花园,与此同时那位鬼魂一般的母亲悠悠地经过;随后我们又可以看到她沿着一条路行走,这时候如果掉头回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提示让人这样做),我们会看到有一个穿着白裙的鬼魂凝视着这一幕。

《家在兰若寺》

我们无法像其他的虚拟现实体验那样,以自己的视点进行活动。但这种媒介真正体现其价值的地方在于,《家在兰若寺》能够调动我们对空间和其结构的感触;在某个镜头中,那个鬼魂蜷伏在座椅上,一只蟾蜍跳上了她的脚背;如果环视四周,我们会意识到这个房间是完全封闭的,从逻辑上来说她(或者我们)是不可能进入或走出这个房间的。

而在房间内,我们可以看到布满水渍的墙壁上粗糙的、真菌状的纹理;这些蔡明亮作品里熟悉的建筑上和质地上的元素被推向了新的高度。

《家在兰若寺》

「沉浸式」这个修饰语也通常是虚拟现实体验必备的,《家在兰若寺》并没有严格遵循这一标签——除了让我们和李康生共处一个浴缸的段落。

纵然摄影机的视角让我们和那些角色同处一室,我们仍然能感觉到是在观看一个舞台上的表演。的确,被空间所环绕的感觉是虚幻的:不时地,你就会意识到自己正在戴着一个Vive装置(译者注:HTC出品的一款虚拟现实头戴式显示器,《家在兰若寺》即为HTC资助拍摄),在那些时刻,观感更像是从一艘船的舷窗或潜水帽窥视——而且由于仍然相对粗糙的像素密度,纵然使用8K技术制作,也还是像隔了一层蚊帐纱。

然而,因为蔡明亮选择更为简单的方式——以一个固定视点观看14个场景——让我们的体验显得更为沉浸、更为连贯。两件事加深了这一体验。

首先,我们似乎常常被置于半空中——双脚腾空或挂在墙上——让我们感觉自己也像是鬼魂一般,在这些空间里有了具象化的身体。其次就是密集的管弦乐音效:一开场,针灸仪器有节奏的声响,混合着电饭锅气泡不断鼓起和森林里动物咕咕呱呱叽叽喳喳的声音。

随后,蔡明亮电影里标志性的暴雨带来了几乎震耳欲聋的雨声,所观所听让你不由自主地颤抖,因为你几乎真的感觉到了潮湿渐渐渗入你的骨头。

与其说《家在兰若寺》是一部高度精致的、游戏风格的虚拟现实作品,它更像是一部3D艺术电影——虽然它的3D是环绕式的,并非只呈现在面前。

总而言之,《家在兰若寺》是一部不折不扣的蔡明亮作品,引人入胜,忧郁且近乎可感的潮湿——对「渗透」了解颇深的现代电影诗人的作品。

罗姆尼:怎么会想要拍这么一部作品?

蔡明亮:大概三四年前,许多人都让我尝试创作一部虚拟现实电影。起初我不怎么感兴趣——我一直以为它只是用作游戏的媒介。(台湾科技公司)HTC邀请我拍摄一部虚拟现实作品,因为他们想要一些合适的内容。所以我尽可能地看了一些虚拟现实的作品。

我原以为它会很无聊——但有一个年轻人邀请我观看了他们创作的一个镜头:实际上是一张虚拟现实图片。那时我在想,哇,我可以在这张虚拟现实图片中看到这么多色彩,从而也让我重新考虑拍摄虚拟现实电影的主意。

其他的虚拟现实体验常常是要求你去探索一些东西。所以在《家在兰若寺》这部作品里,我尝试让参与者不需要做太多动作。当然这也和他们的站位、或者说在虚拟现实空间中所处的位置有关。

《家在兰若寺》

在虚拟现实的世界里,你就像是身处在自己的电影院,身处于电影之中。人们并不是在(电影院)观看一部电影,他们进入了电影之中。你身处其中,有更多的参与,但你其实也是独立的——你不会和任何观众分享自己的体验。这种体验更为私人和亲密。

罗姆尼:观看《家在兰若寺》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当你低头看时,你发现自己并不在理应站立的位置,就像一个悬在空中的透明物体。作为一个观者,你也成为了那些鬼魂中的一员。

蔡明亮:我们都是鬼魂。我很关注位置,这很重要。每个人的高度都不尽相同,摄影机的高度也不一样。这和传统的电影拍摄非常不一样,你会从一个固定的距离观察事物——但在虚拟现实电影中,你必须关注高度。也就是说,因为视平线的高度不同,每个人观察到的部分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体验到的电影也都不一样。

罗姆尼:影片的剧情梗概取材于中国经典小说《聊斋志异》中的一段情节。你选用了哪些元素?

蔡明亮:这不是对小说的完整改编。整体的概念其实根植于我们的生活。在我们拍《家在兰若寺》之前,李康生的身体不太好,所以我们搬到了山区一些废旧的房子里——我们住在其中一栋楼房,其余几乎都是废墟。

在中国传统哲学里,废墟里可能藏有鬼神——他们不是空壳,他们拥有生命。所以当我们搬到那里住的时候,我想到既然有这些邻居,我们其实可以一起创作故事。整体的概念的确和《聊斋志异》很接近——他们并不是那么「鬼」的鬼魂,只是说我们不是独居一地,周遭其实是有很多生灵的,即使你看不见他们。

这部电影的中文片名是《家在兰若寺》,意思是「供神灵栖息之所」(译者注:影片英文名为The Deserted,直译过来可作《荒芜地》)。这个名字是从小说里引用的。

罗姆尼:人们常常在谈虚拟现实是沉浸式的,但《家在兰若寺》才是实实在在关于沉浸、关于内在空间的电影——甚至是和李康生同处一个浴缸。

蔡明亮:影片中有个场景是一个女鬼在房间里——我们关上了门,以让观者也困在房间里。当我们拍摄雨戏时,我觉得虚拟现实技术的确补足了电影的功能——你可以感到一阵阵的寒意,你可以感受到雨滴在击打你的身体。这就是区别。

罗姆尼:水在你的电影里几乎无处不在,比如汹涌的洪水或是浸入墙壁的水。为什么水如此吸引你?你几乎像雕塑材料一样使用它。

蔡明亮:日常生活中到处都是水——不停的渗漏,或在一面墙壁上留下水斑。水环绕着你,不管是否察觉得到。在拍摄《家在兰若寺》时,每次转场,艺术部门就需要给墙壁洒水,以确保它们是湿润的。

有些东西没有水是看不见的——当墙壁湿润的时候,它就会自动显现出来;而墙壁干燥的时候你看不到那背后的事物。湿润的墙壁会向你靠近。你可以在自己家里做一下实验!(笑)

罗姆尼:《家在兰若寺》里的鱼看起来很像以往出现在你电影中的那些。

蔡明亮:《河流》是在李康生家里拍的,他养了一条小鱼。然后这条鱼长啊长啊,就变成了《你那边几点》里的大小——两部电影里是同一条鱼。鱼是电影的一部分,也是角色的一部分。当我在拍《脸》的时候,这条鱼已经去世了——所以我们找来了另一条鱼。而《家在兰若寺》里的这条鱼是最早那一条的鬼魂。

而且因为李康生的身体不是很好,这部电影也是关于康复、治愈的——不是从疾病的角度,而是心理的状态。所以我想将《家在兰若寺》的场景设定在被废弃的地方而不是现代都市,影片关于精神、自然、记忆或许还有死亡的治愈。

我一直都在观察李康生,从中获取拍电影的灵感。回过头去看这些电影,他曾经患过一些奇怪的病。当他第一次在肩膀和脖子的部位患病时,我们拍摄了《河流》——二十年后,我们拍了这部《家在兰若寺》,就好像一个循环,还是同样的病。我们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它自己就会慢慢消失。

罗姆尼:这部电影里似乎有两个鬼故事的影子:一个是,一个女人出现在李康生的浴缸,另一个比较简单,如果观者碰巧环顾了四周,会看到了一个站在阳台的穿着白衣的女人。

蔡明亮:不同的人会从这部电影里看到不同的东西——一些人可能没有看见那个站在阳台的女人,他们并没有转头。如果你处于我希望你在的位置,你首先应该会看见一辆摩托车……但是大部分人都没有看见那辆车,他们只听见了声音,同时他们看向了别处。我必须确保当观者没有看见某个事物的时候,他们也能听见某种声音——他们会得到提示。就算没听到也没关系,我如今觉得观众并不一定要理解我的电影,只要他们获得了自己的不同体验就够了——这就是我们的目标。

罗姆尼:你曾经说《郊游》(2013)会是你的息影之作。现在你怎么看待这句话?

蔡明亮:那应该是我在威尼斯接受采访时说的,「或许这会是我最后一部登陆院线的电影。」他们可能误解为我已经拍完了「我的最后一部电影」。

《郊游》之后,我开始和博物馆合作,做一些装置艺术,思考电影还能有什么不同的观看方式,以及不同的电影可以有什么发行模式。我在台湾的许多合作伙伴都是博物馆和美术馆——你还是需要买票,就这一层面来说和电影并无两样,只是改变了装置和观看的方式。

我最近的一部电影《你的脸》,很多人都说它是一部为博物馆而创作的作品,但我又想了想,决定于五月份让它在台湾的院线上映。

《你的脸》

同时,我还在尝试与中国的观众做一些实验,让他们感受到导演想让他们看到的是什么,而不是相反的效果。比如说,我们在广州艺术博物馆为《郊游》安排了三个房间,在其中一个房间中,观众需要躺下来观看这部电影——我不在意他们是否会睡着。

我喜欢拍简单的电影,以我自己的方式。在过去的两三年间,一旦我得到资金,我就会拍摄我正在观察的人,比如一个老挝工人——拍摄那些普通人和李康生。

我不会提前安排镜头或者故事——我只是分别拍摄一些相对独立的影像,然后把它们组合起来。我使用的新摄影机非常强大,甚至不需要打光,只要镜头就能工作。这就是我正在进行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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