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国家利益》杂志网站5月28日文章】题:请世界做好准备:美俄敌对回来了(作者 卡内基莫斯科中心主任德米特里·特列宁)
乌克兰危机结束了冷战后的交往时代,这种交往未能最终实现西方与俄罗斯的融合。局势出现令人瞠目结舌的逆转,这场危机开启了莫斯科和华盛顿之间、也是莫斯科和布鲁塞尔之间展开激烈的地缘政治竞争、敌对乃至对抗的时期。
竞争的场地又是东欧,只是这次还延伸到冷战时的东欧以东。在这个地区,国家内部和国与国之间逐渐出现断层线。欧洲和俄罗斯之间自苏联解体以来的“灰色”缓冲地带渐渐瓦解。
俄罗斯的关注重点逐渐偏离欧洲和西方,它的关注重点转向自身。它还把关注重点转向它以前在欧亚大陆的帝国,将其重新设计成一个由俄罗斯领导的经济和安全联盟。最后,它把关注重点转向中国,视之为崭新的全球经济和政治力量中心。
这一切变化都是在竞争愈演愈烈的氛围中发生的。在莫斯科看来,华盛顿支持下的乌克兰革命性政变是该国最终加入北约的前奏。普京的对策是在克里米亚推动政变,其结果是克里米亚半岛并入俄罗斯。美俄围绕乌克兰的较量成为冷战结束以来大国之间公开冲突的第一例。
在这场新的敌对中,欧洲作为美国在北约的盟友是参与方,本身又是竞争场所。欧洲国家对待俄罗斯的态度各不相同。地理位置上与之靠近、仍怀念着苏联时代的国家比距离较远的国家更为小心翼翼;在俄罗斯没有什么利害关系的政治精英比商界人士更具批判性,后者有可失去的东西;反欧盟、反美的人视普京为盟友。
虽然新的敌对局限于一个相对较小的地区,对美国乃至欧洲的核心利益无关紧要,但它关系到更广阔的世界。俄罗斯向东转移,加强与中国结盟,此举越来越有战略深度。
尼克松对华破冰之旅的四十年后,美中俄战略三角的面貌大变,与另外两个国家有着较好关系的是中国,不是美国。这使日本的处境更加艰难:东京是华盛顿的盟友,它害怕北京,希望改善与俄罗斯的关系。
在中东地区,在乌克兰危机之后,莫斯科变得更加积极地支持叙利亚的阿萨德,加强与德黑兰的联系,并向埃及和沙特阿拉伯示好。美俄在中东地区的竞争虽然不像冷战时期那么严重,但的确再度成为现实。
这一新的竞争基本发生在经济和信息流动领域,最终将取决于经济因素和民众态度。这关系到乌克兰,它面临严峻的经济形势。这关系到俄罗斯和它利用西方的经济制裁来重振自我的能力,如若不然它会崩溃和解体。这关系到莫斯科的欧亚联盟工程,它的兴衰取决于经济而非地缘政治。当然,它也关系到欧盟,它如今面临着一种矛盾,一面是对进一步融合的需要,另一面是许多人不愿融合。
至于美国,其外交政策只能在其资源所容许的程度内见效。无论是在乌克兰、北约还是在中东,华盛顿一直在限制自己的承诺。这造就了一个各方比较势均力敌的竞技场。
【美国《纽约时报》网站5月28日文章】题:普京眨眼了(作者 托马斯·弗里德曼)
上世纪60年代古巴导弹危机的紧要关头,苏联军舰曾一度驶近美国海军封锁线,双方相距只有几英里,但在最后一刻转向离开了——这让时任美国国务卿腊斯克说出了冷战时期最著名的一句话:“我们怒目而视,我想是对方先眨眼了。”
乌克兰危机可能是“后后冷战时代”边缘政策的首个实例,到最后,这成了普京主义和奥巴马主义的较量。我愿成为我方阵营中第一个宣布“对方”——普京——“先眨眼”的人。
其实,我还想多说点:普京在乌克兰问题上的几乎所有算盘都打错了。他认为世界仍由自上而下的“势力范围”所决定,而当前乌克兰各地都出现了“人民的势力”——自下往上组织起来、渴望加入他们自己范围的“广场群众”:欧盟所代表的、拥有自由权和自由市场的世界。
普京低估了乌克兰的爱国主义力量;在乌克兰东部,就连许多讲俄语的人也不喜欢试图强迫他们加入俄罗斯的亲普京暴徒。
此外,最重要的是,普京低估了西方经济制裁的影响。结果表明,这个世界的相互依存程度比普京所认为的更高,俄罗斯也更容易受这种相互依存性的影响。
因此,他先眨了眼睛。他第一次颤抖是将部队从俄乌边境撤回,让乌克兰大选继续进行。有趣的是,他选择在上周的圣彼得堡国际经济论坛上直截了当地退让。普京对与会的商界高管说:“我们希望乌克兰和平与稳定。在我们的西部边境,乌克兰的和平稳定与我们息息相关,我们将与新当选的乌克兰政府开展合作。”
普京发言之后,卢布兑美元汇率上涨了1%,这表明全球市场有多么愿意继续对他的和解之举给予奖励。俄罗斯的经济状况糟糕。普京不得不斥巨资推高卢布汇率,补充流出的外国投资。
此外,由于普京对克里米亚的侵略促使欧洲减少了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程度,普京急忙与中国签订了天然气供应协议。据《华盛顿邮报》报道,专家推测普京孤注一掷,大幅下调了出售给中国的天然气价格,以确保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在面临收入下滑和西方制裁时可以获得稳定的现金流。俄罗斯一能源咨询公司的能源分析师米哈伊尔·克鲁季欣说:“合同中有些可疑之处。”这表明俄罗斯吃了亏。普京眨眼了。
让我们来总结一下:普京吞并克里米亚削弱了俄罗斯经济,让中国拿到了划算的天然气价格,振兴了北约,促使欧洲开始结束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并引发了欧洲各国对增加军费支出的讨论。干得漂亮,弗拉基米尔。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说,如今受普京威胁最大的国家是俄罗斯。
【《莫斯科时报》网站5月27日文章】题:俄罗斯几个世纪前就转向了东方(作者 莫斯科后工业时代问题研究中心主任弗拉季斯拉夫·伊诺泽姆采夫)
普京总统近日在与西方关系恶化的情况下访问了中国,这被视为在寻找新政治盟友以及为俄罗斯油气寻找市场的广阔背景下的举措。然而,普京近期行动表明,要了解俄罗斯未来可能会面临什么,人们应参考该国久远的历史,而非经济和地缘政治因素。
俄罗斯首次从西方转向东方是在近800年前。13世纪末期,最强大的一个俄罗斯公国诺夫哥罗德公国成功抵制了来自西方利沃尼亚和条顿骑士团的袭击,他们试图让信奉东正教的俄罗斯人皈依天主教。诺夫哥罗德公国当时的统治者后来被正教会封为圣者的亚历山大·涅夫斯基王子认为,条顿骑士甚至比蒙古人还危险。蒙古军队在诺夫哥罗德边界受阻后,王子同意向蒙古人定期进贡,以减少来自西方的威胁。
为了确保蒙古人不干涉俄罗斯的宗教信仰,王子为俄罗斯的“亚洲化”奠定了基础,即巩固绝对权力并在欧洲和俄罗斯之间严格划定边界。在俄罗斯人眼中,西方变成了危险和邪恶的主要根源。
如今,我们在目睹类似的局面。俄罗斯与西方的冲突原因不仅是背道而驰的政治利益。普京是虔诚的东正教徒,他不仅将西方视为尊重法律、其规则威胁普京个人权力的社会,同时也是堕落、反宗教的无知社会。他把欧盟和北约东扩所带来的威胁视同于亚历山大王子所认为的条顿骑士的威胁,而且他笃信应不惜一切代价抵制这一威胁。
和蒙古人一样,普京没有认为中国对“独特的”俄罗斯身份构成威胁:北京没有坚持主张民主化,也没有宣扬人权或接受“普世”价值观。在这种情况下,经济进贡显得合情合理。克里姆林宫日益感到,依附北京比融入欧洲显得更可取。
俄罗斯转向东方并非出于理智的原因,而是由于当代俄罗斯当局的强烈恐惧以及他们未把俄罗斯视为现代的民族国家,而是象征原型民族和准宗教价值观的圣杯。
这一转变不是机会主义的转变。它有深层根源,要等待相当长的时间俄罗斯才能重新转向欧洲,西方应对此做好准备。
事实上,俄罗斯必须要像彼得大帝改革前那样落后,才能改弦易辙。只有到那时,俄罗斯才会再次愿意改变对欧洲和西方的立场。然而,即使在那之后很久,俄罗斯保守派还会在亚历山大王子和新近被封为圣人的普京总统肖像前祈祷。